写字
2021-10-24
写字
回首来时路，苍苍横翠微。前方路漫漫，关山度若飞
2019年
2019年2月底，闲逛，走进希微书院，跟着旁听了半小时书法课。老师上来让练习逆锋起笔，写横，写竖；欲右先左，欲下先上，和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有异曲同工之妙。临了，旁边上课的同学问我:你是做会计的吗？因为我和老师聊天的话风是这样的：老师，你做这个能不能养活自己，盈亏平衡吗？你们合伙人是三个还是两个？诸如此类和数字相关的话题。从中央美院毕业不久的老师说他的目标是不要当书法家。 5月中，隶书学习半个月，练习仿作，老师说你选一首诗，写20个字吧。我说我要写《关山月》，背得20个字：明月出天山，苍茫云海间。长风几万里，吹度玉门关。结果一百度，想起来，全诗60个字。哎，写呗。老师说：没有人像你一开始就选60个字的。3倍的字数，增加了不止3倍的难度。一遍遍改草稿，体会功夫在诗外，快写崩溃了。老师说：没写好，改40遍都没有用。
2019年6月1日，终于历时半个月，用差不多8小时憋出来了，完成胜过完美。主要是学习仿作的过程：查字，打铅笔草稿，明确主笔，调整章法，调整个别字，毛笔草稿，改稿，正式写。最大体会是貌似写字和编程异曲同工，先要有个原型，再调试，留着Bug先发布一版，然后不断迭代。写字和编程相似，要同时具备两种互相冲突图的信念，一方面一个声音说“千难万险只等闲”，另一个声音说“早岁哪知世事艰”，两种信念不矛盾，对解题的可能性乐观，对解法的合理性表示怀疑。
2019年7月中，褚遂良楷书学习1个半月。老师说之前临摹的都不算，那是练习手稳，现在重新开始精致的临摹，换了熟宣纸和油烟墨，就砚旋研墨，一笔分成三四次写。我问：老师，如果每个学生都要这么练会不会都被吓跑了？老师说：写的比你好的不用这个环节，写得没你勤奋的没到这个环节，学颜真卿的不用这个环节，因为没有这么精细。如果早知道，我估计选学颜真卿了。言技不言道，好好练技术。 立秋前二日，《雁塔圣教序》的100个字临摹完，一叠。回首这个夏天是日复一日深深浅浅斑驳陆离的黑：临，双钩，填墨，临，摹……黑色的墨以及调节调墨抓狂情绪的一颗颗黑色的巧克力。 立秋后二日，老师说：你写的楷书终于可以看了。感谢老师的不厌其烦，因材施教。
我一直以为练字是练手，从开始写小篆站着写，我更认为练字是锻炼身体，练体力。直到最近，才意识到原来写字是费脑的，要想好结构、线条，每临一遍，要考虑提升哪点？线条还是结构？ 线条要考虑粗细、均匀，提按变化、轻重、方向……。 写一个字之前要先比划/用铅笔标识，想好提升点，字间比例关系。写完一个字，再对照字帖看哪里粗了哪里细了，哪里比例不对了，自己找问题改，再重新写，一遍又一遍。总之，费脑。
练书法的时候，一日老师问：你怎么想到学书法的啊。我随口答：
大概因为墨很香吧。 老师说： 是的，墨里含有冰片这些中药，所以香。
我再闻闻，不对呀，味道很熟悉。哦，好像是我闻到的香气是我早上涂的香水的味道 。
一直认为描写哭这件事最美而婉约的句子是“就砚旋研磨，渐写道别来。此情深处，红笺为无色”。
2019年6月回了趟成都，例行功课想写字的时候发现没有笔墨纸砚，于是给老师提了个需求，弄一套旅行装吧，最好是固体，方便过安检。
然后，果真老师给了一个松烟墨条，固体的，一个新砚台，满足我对旅行装的需求，非常喜欢。然后开始用水滴、砚台研墨，用白盘子调墨。终于体验到古诗里研墨是啥感觉了，开始发自肺腑的赞叹：墨条真是好看，古人真是幸福。就差让红笺无色了。
然后，调墨，换笔，写字，我就抓狂了，墨色总是不对，墨水比例不够协调。于是一颗颗巧克力的吃，不是因为低血糖，就是调节情绪，不要让红笺无色。这时候特别想换回墨汁。
放下笔墨，读张佳玮新书《历史与传奇》，一本讲历史的书，我重点读了《文房四宝》与《中国人，一直在简化字体》两篇。掩卷问自己：
如果你早知道文房四宝里有这么多学问和细分，你会开始写字吗？
如果你早知道书法细分篆、隶、楷、行、草里面的这些区别，你会知道你更喜欢哪一种书体吗？会直接选择只学一个书体吗？
沉思半响，答案是我不知道.
喜欢不喜欢有时候是个伪命题，越深入才能越了解，越了解才能越客观，否则在这之前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喜欢。
如同历史，许多我们以为的，并不真是我们以为那样的。 容易记住的是故事，是传奇，而历史，往往成为千个读者千个哈姆雷特。
瑕瑜互见的人，比完美的热血沸腾的故事更加动人。
世上曾经有过一个无比珍爱文房四宝，并使之荡漾出雅致文人趣味的时代，这真的很好。然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。 史实人物，许多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。 钟惺先生写的《邺中歌》说曹操
书生轻议冢中人，冢中笑尔书生气。
生活的乐趣，读史的乐趣，写字的乐趣，大概就在于它的多面吧，把历史变成传奇，把传奇变成神话，把神话还原为历史，都行。
只是不提爱好了，爱好不是享受的东西，是付出代价还乐在其中的东西。无知者无畏，古人此言不虚。
2020年
断断续续 写了一年的行书。
2021年
两年之后又把关山月用隶书写了一遍，人生就是这样将错就错，随着时间，慢慢成长。
ChangeLog
1、初稿 2019年 2、修改 2021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