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山度若飞
2023-12-15
关山度若飞
1
初春，闲逛走进书院，跟着在学书法的几个同学旁听了半小时书法课。老师让练习逆锋起笔，写横，写竖；欲右先左，欲下先上，和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初夏，隶书学习半个月，练习仿作，老师说你选一首喜欢的诗，写20个字吧。我说我要写《关山月》，我背得20个字：
明月出天山，苍茫云海间。长风几万里，吹度玉门关。
结果用百度，我想起来这首全诗60个字。
老师说：
没有人像你一开始就选60个字的。3倍的字数，增加了不止3倍的难度。
无知者无畏，我一遍遍改草稿，体会功夫在诗外，快写崩溃了。
老师说：
没写好，改40遍都没有用。
历时半个月，合计用时约8小时憋出来了，完成胜过完美。主要是学习仿作的过程：查字，打铅笔草稿，明确主笔，调整章法，调整个别字，毛笔草稿，改稿，正式写。
貌似写字和编程异曲同工，先要有个原型，再调试，留着Bug先发布一版，然后不断迭代。写字和编程很相似都要同时具备两种互相冲突的信念，一个声音说
千难万险只等闲，
另一个声音说
早岁哪知世事艰，
两种信念不矛盾，人可以同时保持两种相反的信念——对解题的可能性乐观，对解法的合理性表示怀疑。
盛夏，褚遂良楷书学习1个半月后，老师说之前临摹的都不算那只是练习手稳，现在重新开始精致的临摹，换了熟宣纸和油烟墨，就砚旋研墨，一笔分成三四次写。回首这个夏天是深深浅浅斑驳陆离的黑：临，双钩，填墨，临，摹……黑色的墨以及调节调墨抓狂情绪的一颗颗黑色的巧克力。
秋，立秋后二日，老师说：你写的楷书终于可以看了。
老师问：
你怎么想到学书法的啊。
我随口答：
大概因为墨很香吧。
老师说：
是的，墨里含有冰片这些中药，所以香。
我再闻闻，不对呀，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我很熟悉。哦，好像是我闻到的香气是我早上喷的香水的味道 。
无知者无畏，古人此言不虚。
2
这一年断断续续写了一年的行书。
COVID-19考验我们在危机时刻超脱于自我的善良和品格。我们的任务是在这个非我所愿的复杂混沌时刻，不被嘈杂的媒体和自身焦虑，恐惧裹挟，独立思考，安住于当下，与智慧和勇气同行。
生活中还有一个平行宇宙，人如果相信这一点，就安住在当下啦。
这些日子里的幸福是关在家里一边听着歌，一边临《平安帖》，感谢生命中的因缘际会，珍惜当下的幸福。
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，古人此言不虚。
3
春，开始写行草。
第一天摹的书谱的第一页，我拍下来做了一个图片NTF，然后我忘记了账号密码，也没有转让出去，然而是一次艺术金融化的尝试，好玩。
我其实不是写字是在认字 ，写着写着感受到了音乐的韵律感和画画的感觉，行草真的和画画差不多….。
夏，在两年之后重温隶书。又把关山月用隶书写了一遍，然后发现自己更喜欢的是行书。人生就是这样将错就错，随着时间，慢慢成长。
冬，圆月日我从电脑里翻出2013年在北京最早依葫芦画瓢写的第一幅字。最早写字也是因为喝茶。一晃这些年茶没多喝多少 ，字倒是多写了很多。只能说人生都不是按规划来的 ，随心所欲依心而活，顺流而下一晃就过了，回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。
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，古人此言不虚。
4
春，在版纳写字，重新把楷、行、草又过了一遍。草书《书谱》重启：从摹到临。
《书谱》里只会背这几句：
初学分布，但求平正，既知平正，务追险绝。既能险绝 ，复归平正。
初谓未及，中则过之，后乃通会。通会之际，人书俱老。
还记得我在死磕褚遂良的楷书时第一次听到这句时的动容。写了一年之后，终于写到我会背的这几句了。节奏这事真不好说：之前《书谱》里的前35页写了一年 。然后2月的一天写了7页，另外一天写了11页。断续历时一年，终于通临完了一遍《书谱》（2021.01 - 2022.02 ），阶段性闭环。
然后第一次临颜体，发现颜真卿、褚遂良这两人的字真是一阴一阳。也许茶里的六堡+生普= 颜真卿+褚遂良= 太极。
秋，在蓉城静默时每天练字，倒也不亦乐乎，连续30日不间断的目标很容易就达成了。
冬，和👼去看苏轼文物展前做功课，顺手翻出了我以前摹的寒食帖，回忆起当时在练王羲之的行书，也不知道为啥鬼使神差的我突发奇想想写苏东坡的《寒食帖》。W 老师也不嫌弃我的水平和中断正常进度，让我写了，全篇字都认不全的我也靠韧性写出来了。两年后在西双版纳曾再写寒食帖，从摹到临，感慨万千。
回想起W老师当初站在条屏前说书法是一门技术，谁都可以练，都可以学会，恍如昨日又恍如隔世。
四年时光飞逝，自娱自乐玩了四年之后，扔了无数次又拾起无数次，我依然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书法 —— 这门从来没有在我任何计划/目标/愿望清单里出现过的艺术。
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，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，古人此言不虚。阴阳和合才是中道。
5
春，依然在版纳写字。
夏，青羊宫里喝茶，法国姑娘问我写书法都写什么内容。我说写诗。其实不全是，真相是往往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什么，好看就行，美是生命力。
冬，听一个Zoom讲座，发言的老师是在美的华人教授，某高校工科系主任，讲座时他随口说了句练书法里的留白。然后提问环节别人都问诸如中美学术圈的发展问题。我问：请问美国哪里可以学中国书法？老师说是读书时在中国学的。
春夏秋冬，寒来暑往，第五年，也许有了答案：写字并没有那么重要，能够眼界开阔，把自己审美能力培养起来，这是重要的。
完，谢谢阅读。